初冬的連云港,海風里添了幾分清冽,楓樹灣卻正迎來一年中最沉靜的詩意。
沿著石階緩緩走入灣內,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滿地薄霜。它們亮晶晶地綴在落葉上,像是冬夜留下的碎鉆。舉目遠望,層層疊疊的楓林在晨霧中若隱若現(xiàn),遠山的輪廓被霧氣柔化,宛如一幅正在徐徐展開的水墨長卷。
這個時節(jié),楓葉正進行著最后的告別。深紅、赭黃的葉子在枝頭搖曳,一陣風過,便有三兩片悠然飄落。它們不急著墜地,而是在空中打個旋兒,仿佛要把這世間最后的美好看個夠。當葉片終于落定,在地上鋪成五彩地毯時,你會聽見那極輕的“沙沙”聲,像是季節(jié)的私語。
午后的陽光穿過疏朗的枝椏,在林間投下斑駁光影。孩子在落葉上奔跑,每踩一步都激起一陣清脆的碎裂聲。他們的笑聲驚起了林中的山雀,撲棱著翅膀掠過樹梢。灣口的小店里,阿婆正在翻烤著紅薯,甜香混著糖炒栗子的焦香,在清冷的空氣里飄得很遠。
幾位老人坐在觀景臺的長椅上,安靜地望著這片陪伴了他們大半輩子的楓林。他們偶爾抓一把小米,撒給腳邊蹦跳的麻雀。湖面靜得像一面鏡子,倒映著五彩楓林和澄澈天空。岸邊的薄冰上,有孩子正小心翼翼地用樹枝輕敲,每一聲脆響都引來陣陣歡笑。
天空是那種被海風洗過的淡藍,偶爾飄過的云絮,很快就散成了絲縷。待到夕陽西斜,天邊會泛起淡淡的粉紫,與漫山楓紅交相輝映,美得讓人屏息。
夜幕總是來得猝不及防。才過五點,灣內的路燈就次第亮起,在漸濃的夜色中撐開一團團暖光。山腰的民宿里,窗戶透出朦朧的燈光,隱約可見屋內晃動的人影,為這清冷的冬夜添了幾分煙火氣。
這就是楓樹灣的初冬——不喧嘩,不張揚,卻自有其豐盈。飄落的每一片楓葉都在訴說著生命的輪回:凋零不是終結,而是為了積蓄力量,等待來年春天更絢爛的綻放。你看那些挺立在霜寒中的楓樹,枝椏間依然殘留著幾片不肯離去的紅葉,它們就像這季節(jié)的信使,輕輕告訴我們:美,從未遠離,只是換了一種姿態(tài),在這片山海相擁的土地上,繼續(xù)書寫著屬于自己的故事。
站在最高處,微風拂面,楓香隱約,你會忽然懂得:原來等待可以這樣美好,安靜也可以如此有力。萬物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修行,而初冬的楓樹灣,正是這場修行最美的見證。(劉君云)